山里跑了7个月 就见过一次大熊猫

 

　　第四次全国大熊猫调查于2011年11月启动。从2012年5月至12月的7个月里，白水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60余名"猫调"队员，为摸清保护区内大熊猫的数量以及种群关系,徒步踏遍18万公顷的保护区，完成了最重要的野外调查工作。在野外调查中，"猫调"队员历经了外界难以想象的艰险，一位年轻的队员也为此因公殉职。

　　今年4月13日，记者走近"猫调"队员，了解他们那些鲜为人知的事。目前"猫调"队员正在整理分析野外调查的各种数据，保护区内大熊猫的数量和种群分布可能在近期公布。

【戏说】我们就是"找粪"队

　　全国大熊猫调查10年一次。第四次全国大熊猫调查于2011年11月启动。

　　位于陇南的白水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国家林业局直属的三个大熊猫保护区之一，也是面积最大的一个保护区。

　　从2012年5月开始，白水江自然保护区抽调30余名工作人员和30余名当地向导组成大熊猫野外调查队伍，开始野外调查工作。

　　地图上的保护区被划分成500多个方块，每个方块面积约2平方公里，野外调查中要求调查队员从这个方块区域的一端沿大圆弧形线路步行到另一端，这个线路为'样线'。我们需要记录'样线'沿途动植物的分布情况、搜寻大熊猫的生活痕迹，填写大熊猫粪便咬节表、伴生动物表、植物调查表等各种表格，整个过程称为'跑线'。"36岁的"猫调"队员何礼文告诉记者，每条"样线"起点与终点的坐标是确定的，每个队员都配有GPS，"跑线"时到达起点坐标必须打开GPS记录航迹，确保真实有效地完成"跑线"。

　　何礼文和他的队友被外界称为"猫调"队，但他们都戏称自己为"找粪"队。

　　年龄大的大熊猫因为牙齿磨损严重，咬过的竹节宽度较大，而未成年大熊猫咬过的竹节较窄。"何礼文说，通过测量大熊猫粪便中竹子的咬节长短，可以判断其年龄以及种群关系。此次全国大熊猫调查首次增加了DNA检测，通过检测15天以内的新鲜大熊猫粪便，可以非常准确地定位大熊猫的位置。
 

　　猫调"队员们都说，野生大熊猫根本不像动物园里的大熊猫那样显得动作笨拙、憨态可掬，它们的嗅觉非常灵敏，在箭竹林里的动作异常敏捷，一旦察觉危险逼近，会立即逃得无影无踪。有时队员们刚发现一坨还在冒着热气的新鲜大熊猫粪便，粪便的主人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8月在白马河保护站所在区域跑线时目击到了大熊猫，这是唯一的一次，还只看到了个大熊猫的屁股。"何礼文说，跑线中遇上大熊猫的可能性非常小，他们30多人跑了7个月，500多次跑线中只有这次看到了大熊猫。

　　但每次发现新鲜的大熊猫粪便，都会让"猫调"队员感到非常兴奋，这等于发现了一个大熊猫的"指纹"。他们会非常小心地采集粪便，将其带回宿营地后浸泡在酒精溶液中进行脱洗，脱洗后的液体用来提取DNA进行分析。每一组DNA检测结果，就是一只大熊猫的"身份证"，同时能成为它的遗传档案。
 

　　【遭遇】常与猛兽不期而遇

　　从2012年5月至12月的7个月中，60余名"猫调"队员一直在岷山深处翻山越岭，其间遭遇的艰难和危险常人难以想象。白水江自然保护区下设白马河、丹堡河、刘家坪、让水河、碧口、红土河6个保护站，"猫调"队员们跑线时，一般以保护站为大本营，然后从保护站向周边辐射展开调查。靠大本营近一点的样线需要1-2天进行调查，远一点的则需要7-8天。碰到距离较远的样线，猫调队员必须在中途设立一到两个补给基地，晚上只能夜宿山林。

　　除了生活必需品和各种调查设备外，"猫调"队员必须携带的东西是棍棒、砍刀、蛇药。

　　保护区最低海拔595米，最高处为驼峰山4072米。山上荆棘密布，山沟里不是湍急的水流，就是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断崖。"队员李瑞春说，虽然每个队员都配有一名当地村民做向导，但在许多地方他们要不停地用砍刀开路，遇到湿滑陡峭的峭壁也只有爬上去。

　　李瑞春说，山林里非常潮湿，到处有蚂蝗、水蛭、蜱虫等毒虫，还有萱蔴等植物，皮肤一旦接触萱蔴就会红肿一片。为防止被毒虫叮咬，每个队员都穿着双层的长筒袜子，扎紧裤脚和袖口在山林中行走，边走边流汗。在保护区不同的海拔区域内，分布着竹叶青、菜花烙铁头、短尾蝮等6种剧毒蛇。山林里每前进一步，都得用棍棒敲打地面，利用震动"打草惊蛇"。

与黑熊、野猪 "狭路相逢"
 

　　野猪和黑熊是我们最害怕碰到的东西。那次碰见黑熊差点把我吓死。"39岁的"猫调"队员王建宏说，2012年9月的一天，他和一名向导在让水河正沟一带跑线，钻进一片林子时发现一头黑熊正蹲在一棵橡树上吃橡子。他立即拿出相机拍照，可能是闪光灯惊吓了黑熊，黑熊立刻下了树。王建宏和向导转身就跑，黑熊可能也害怕人，人熊最终背道而逃。

　　11月24日下午4时许，在碧口保护站辖区的黄家梁区域。队员李瑞春和向导与4头野猪"狭路相逢"。"我们跑完线后正在返回基地的路上，刚从山上下来，快到沟口时遇到4头野猪。"李瑞春说。双方在相距几十米的地方对峙起来，他们一边呐喊，一边用棍子敲打岩石吓唬野猪。一个多小时后，野猪终于离开了山沟。

与盗猎团伙"擦肩而过"
 

　　7月17日下午5时许，6名"猫调"队员和7名向导跑完线会合后一起前往基地宿营。在快到营地附近时，队员们遇到了盗猎团伙。"当时我们人多，发现盗猎团伙扎的营地后想包围他们，谁知盗猎团伙的营地有4条猎犬预警，结果让他们逃走了。幸亏那天人多，人少就麻烦了。"队员任景成说，盗猎团伙当时在营地里有4个人，全部有枪。最终他们缴获了一只猎犬和大量生活用品。还在他们营地发现了一些新鲜的羚牛肉和被遗弃的羚牛骨骼，此后又在附近林地中解除了盗猎团伙布设的钢丝套23副。

　　在长达7个月的野外调查中，我们遭遇的困难和危险是外界难以想象的，中期有多名队员退出，但我们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一名队员自豪地说。

【痛失】一名队员坠崖身亡

　　2012年8月23日，刘家坪保护站望乡台，这个时间和地点成了所有"猫调"队员心中永远的痛。那一天，"猫调"队员张锐不慎坠落悬崖，因公殉职。"张锐是兰州人，到保护区工作才一年，是个阳光大男孩，出事时他还没到24岁，连女朋友都还没找。"何礼文难过地说。

　　8月23日清晨，张锐和向导杨书俊前往位于东沟的望乡台。那里的地形非常复杂，他们不得不爬上山沟断崖两侧的峭壁绕行。当天下午1时许，在绕行第三个断崖时，张锐抓住一棵小树翻上悬崖，谁知脚下打滑，不慎坠下20多米高的悬崖，头部流血不止。张锐摔伤后，杨书俊给其进行了包扎处理。由于山沟里没有手机信号，他只有守在现场等待救援。

　　当晚10时许，张锐在坚持9个小时后，终因伤势过重离开了人世。一个多小时后，第一批救援队员冒着生命危险摸黑赶到。8月24日上午10时，又有20多名"猫调"队员赶到现场，大家轮换抬着张锐的遗体前行。8月25日凌晨1时许，经过15个小时，张锐的遗体才被运出地形复杂的东沟。

　　张锐出事后，剩下的队员没有一个人提出退出调查队，大家把悲伤藏在心中，坚持跑完了所有的样线。